妖妖的晚餐

爱博肖!写文也都是大房!

  我是妖妖,这是联文的第二棒!


  上一棒:@一捆酸菜 

  

  主办方:@Solitude联文组 

  

  大学科目:外交学

  

  

  正文祝大家4.16快乐!天天快乐! 

  

好久不见

好久没来lofter了,

今天看到一些宝子的留言,感动+感谢。

汇报一下近况:

三次元忙,更新时间有限。

主更文阵地换到了❤️🌊

我把主页的图放上,

还愿意看文的小可爱

可以来找我玩哟


倒春寒|叁拾壹-尽道春多雨


春雨凄寒

人生悲欢

他于他

是寒夜里握紧的手



 

天刚蒙蒙亮,肖战已经起身。肖战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浓雾未散,他有些担心土路湿滑,上山会变得很艰难。

 

他看看身边熟睡的人,肖战很不自然的摸了摸脸颊,似乎那上面还停留着王一博的体温,也许还有那股湿热的气息。一铺炕,一床被,两个只穿背心的人睡着睡着就又凑近了。肖战想把这种凑近当成很平常的清晨一样,怕冷的他经常会凑到王一博的身边。但肖战心里知道,过了昨夜,就是不一样了。

 

当王一博贴着耳朵问出“雪松好不好”的时候,肖战就无比确定的想告诉他,雪松好,特别好。可是,他只有十七岁,过了今天,那明天呢?明年呢?不管千般好,万般好……谁敢呢?一夜的时间太短,肖战甚至来不及多想。他知道雪松不是洪凌燚,更不会像那个人一样在得偿所愿之后就会毫不犹豫的撇下一切,轻装上阵奔赴下一个前程。可是,以自身和时间去做筹码,代价实在是有些大。

 

临出门前,肖战推了推熟睡的王一博,在他尚在怔忪之时,出去洗漱。很意外,门外一个年轻版的六叔在等着,脸上挂着兴奋的笑意。“哥!你是肖哥!”

 

“是,你是……小元?”

“嗯呢,嘿嘿。我妈让我把这个给你送来。”小元比肖战矮半个头,双手捧着叠的平整的线衣,一脸的笑容怎么都挡不住。如果不是线衣胳膊肘的位置有两个鼓包,完全看不出是肖战穿过的那件。

 

“谢谢你,小元。”

“我二哥还没起呢吧?”

 

“他在屋里。”肖战笑推开门,“你进屋吧,我换上衣服去洗把脸。”

“二哥!你咋还睡呢?快起来,我给你留了好吃的。”小元进屋时,王一博正歪着个脑袋发呆,这一夜的梦里,出了肖战就再没别人了。

 

“二哥,你不冷啊,就穿个跨栏背心?”小元见到王一博一下子就成了话痨,搜肠刮肚的想一些新鲜事儿跟他二哥说。他二哥呢,两个眼睛就知道盯着肖战看,看肖战十分珍惜的摸过线衣的袖口,摸过六婶缝补过的位置,肖战的胳膊很瘦,王一博空握了一下拳头,他想找回昨夜的触感。

 

可能是太久没有见到二哥了,小元兴奋的一直讲话,知道六婶过来喊:“元啊~你别嘞嘞了,你二哥今个有正事儿,赶紧出来打下手。

 

小元哎了一声,嗖的一下就窜出去了。王一博还想跟肖战说句话,结果肖战也噌的跟着小元出去了,王一博愣了一下,看着门玻璃上被带的忽闪忽闪飘动的布帘,他敲了一下大腿,无声的笑了。

 

早晨的伙食是六婶精心准备的,和昨天蒸熟的不同,今天早上的是锅底儿烙的焦香的酸菜篓子,每一个篓子下面都有金黄的脆壳,咬一口酥脆可口,咬两口齿颊留香。

 

“昨天丢手艺了,咸菜没整明白,这又蒸了,恁尝尝。”六婶掰了块饼子递给六叔,俩人都没舍得吃那几个酸菜篓子。半个大饼子,半碗稀粥,六叔吃的呼噜呼噜响。小元依旧最爱咸菜条,不怕咸的打把吃。

 

“昨晚睡冷没啊?炕烧的叶乎不(热乎)?”六婶和蔼的问肖战。

“不冷,有点都不冷。”肖战心虚的看了看六婶,想了些不该想的,悄悄红了脸。

 

“到家来不用客气哈,肖儿~”六婶以为肖战是因为热情款待而感到害羞,压根没往多了想。倒是小元察觉出一些不同,他捧着碗看看肖战、看看王一博,鬼精的问:“二哥,肖哥不好意思,你跟着脸红啥啊?”

 

“嘿嘿,哪儿啊~”王一博假装挠眉毛,顺带抹了把自己的脸,的确有些烫。他不动声色的用胳膊肘拐了一下肖战,然后把头埋进碗里继续吃饭。

 

倒是肖战,本来盘着腿吃饭有些不舒服,是塌着腰坐着的,被王一博拐这一下,立刻坐的笔直,见六婶用探寻的眼神看着自己,尴尬的笑着夹了一筷子咸菜条。

 

小元还想再说什么,六叔突然哼了一声,“这么些样儿的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实在不行上灶坑边上拢把火把嘴塞上。”

 

“你干啥?这一大早晨的,可真是的……孩子说句话……看把你给烦的。”六叔当着客人面儿训孩子,六婶脸上挂不住,全了两句,又朝小元使了个眼色。小元乖乖的闭上嘴,饭桌上形成了一种怪异的宁静。

 

吃完饭,天才算亮了起来,久久未散的浓雾终于慢慢散去,露出村庄本来的样貌。王一博拎着一把尖锹,去草垛里拽出昨天买的烧纸准备上山了。肖战见六叔和小元也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心中有些疑惑。六叔拽了一把锄头,小元则拽过昨天六叔坎的大树枝横在手中高高举起,然后用抬起的大腿垫着,咔嚓一声一分为二。

 

“肖哥,给你,咱俩一家一咕噜(一段)”

 

说是上山其实离上山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他们踩着微软的土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遇到洼一点的地方,脚下是黏的,走一步,粘一下,越走鞋底越厚。

 

走到一条小河边,肖战回头看了一眼,六叔家的房子直线距离其实很近,但为了走到这里,他们绕了很长的路。小河不算宽,两步就能迈过去,可能是山上的雪化的快了,河水流的那叫一个欢快。王一博很有经验的用铁锹戳了戳露出水面的石头,确保都很稳定才第一个跃了上去。后面本来是六叔,但他错开神,让肖战先跟着过去。

 

看看小河对岸伸出手的王一博,肖战展颜一笑,三步迈了过去。王一博看着落空的手,正了正帽子。

 

小元淘气,自己过来了也学着他二哥的样子伸出手去接六叔,被六叔无情拍开,还吼了一句:“去!”

 

过了小河就都是坡地,成片的大田,清晰的地垄沟上面一连串的秸秆茬儿,看秸秆的粗细,不是高粱就是玉米。肖战不由得感慨,东北的土真好啊,比他见过的任何一片土地都要黑,他看看王一博笔挺的身姿,是不是只有这样肥沃的土壤,才能孕育出王一博这样挺拔的“庄家”。

 

坡地的尽头是个比较陡的岭,肖战又一次回头看,六叔家隐匿在转角,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山中的雾气依然没有淡去的意思,大约是山上松柏多的缘故,抬头望去一片森然。

 

好在他们并没有爬很远的山,大约爬个十米左右,向左边的林子里一拐就到了。六叔没有跟着进来,反而带着小元向更高的地方走去。可能是氛围太过肃穆,肖战没敢多问,默默的跟紧了王一博。

 

奶奶坟茔就在一大片坟丘之间,曾今那么烈的女人,如今化作矮小的坟包。在奶奶的坟茔斜后方,是王家爷爷的位置,孤零零的一座小土丘,一如当年,他坐在家里的椅子上,看着那个忙碌的小脚女人。可见不管多么轰轰烈烈的人和事,最终都化作了一座小土丘。

 

王一博拔草,肖战添土,最后展开烧纸,分作两半,王一博先烧给了奶奶。老辈的规矩,上坟都要念叨念叨,所以王一博一边烧纸,一边说着,“奶,我会电焊了,也学文化了,以后肯定能过好日子。”然后王一博又在心里加了一句:“今天陪我来的人,叫肖战,您放心吧,以后他疼我。”

 

换到给爷爷烧纸,王一博显然有些委屈:“爷,您儿子太不是物了,他把我住的那间房也给卖了,要不是这哥哥收留,你孙子就得冻死在大街上了……”王一博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知道最后一片纸烧成灰,热火将他的脸烤的红扑扑的,只有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他用铁锹拍灭还没燃尽的纸灰,给爷爷奶奶各磕了三个头,然后头也不回的下山了。王一博紧紧的拉着肖战,好像那样可以有无尽的力量,山土太松,踩一脚扑簌簌的往下掉土,肖战被王一博拉着走的很急,他挣不脱,只能尽力的跟着。他牢牢的记着六叔的话,下山的时候不说话,也不回头看。两人不管山土如何松散,下山多么艰难,他们一路快步的走着,一直过了小河,迈过了六叔提前准备好的小灰堆,王一博才停下脚步。他转头看向肖战,松了口气似的说:“妥了。”

 

不知道为啥,王一博觉得肖战下山之后就有些不对劲,整个人都恹恹的,六婶和他唠家常,他心不在焉,蔫头耷拉脑的。并且双颊潮红,嘴唇也红的不正常。勉强等到六叔和小元回来,王一博掏出几张先前攒的粮票双手交给六婶,准备起身告辞。六婶、六叔一看粮票,连推带搡的推辞,“俺们庄户人还用得着粮票?你看看咱家这前后院,撒两个种子就是菜。”

 

“叔、婶,我往年来也都是空着手,这不去年上了几个月班,偷着攒的,我爸不知道,更不能来闹来。”王一博专注跟六叔六婶推来让去,没留意到他身后那个摇摇欲坠的人。小元站在炕头里面,烫的一手撑着墙,抬起一只脚踩住自己的膝盖,满眼的热闹,口中还不停的跟着嚷嚷:“二哥,你就收起来吧~~”

 

六叔劲儿大,他推王一博用了点力气,王一博向后的步子就大了那么一点,一下子就撞到了在他身后的肖战。就听小元哎哎哎哎哎的连声喊,王一博再回头,肖战人已经倒在地下了,他意识里的最后一句话是王一博喊的:肖战。

 

 

王一博急得不行,别看肖战面色潮红,其实冷的跟冰块一样。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他一把将人抱了起来,直接放到了西屋炕上。

 

六婶摸了摸肖战的额头也吓了一跳,叠着手对六叔说:“这孩子是咋地了,刚在我就瞅着他有点不咋对劲儿,能不能是上山让风扑了?”

 

 

肖战这一倒下,吓坏了所有人,不用问,最担心的自然是王一博。小元腿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请来了村上的赤脚医生。庄户人有个头疼脑热的,没有去城里大医院的,都是让村上的赤脚医生给开店药,回家慢慢养着。再说村庄大多远离城市,想把一个一米八的大活人送到城里就医,那真不是两三个人能办到的。

 

赤脚医生不是别人,正是西头第二家的韩大嫂。“他六婶子,家里头谁不得劲儿了?小元也不说明白,背着我药匣子就往外跑,你瞅瞅,差点没给我撵掉一只鞋。”

 

韩家嫂子看见肖战先是一愣,随即想起自家男人说的,东头老韩家来了俩孩子,个顶个儿的俊!当时自己是咋说呢:俊能咋?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老爷们家家的,光长得俊就行了吗?”等她看到肖战和王一博本人,韩嫂子真的信了。俊,这俩小伙子,一个闭着眼,一个冷着脸,要不是情况紧急,可真的得好好问问他们家是哪儿地,说没说对象呢。随即又想起来自家闺女虽说眉清目秀吧,到底也有点够不上人家。

 

“没别的药,就先吃两片扑热息痛吧。”韩嫂子掏出一个纸包,里头是七八片儿指腹大的药片,“他这样可不兴直接搁嘴儿里奥,得碾碎了,加水再喂哈。

 

小元儿手快,要去接药,王一博伸手拦住了:“我来吧,婶子帮我找个羹匙儿。”

 

好像怕肖战噎到一样,王一博用纸包住药片,然后擀面杖把药片擀成了粉末,两片药的粉末,加上六七滴水就成了,可王一博不往屋里进,眼睛四处看。小元看着干着急,少不得催促道:“二哥,先喂药吧。”

 

“他怕苦。”

 

小元翻了翻碗柜,没有糖。只好问六婶:“妈,咱家有没有白糖?”

 

“家里就没买过白糖啊。”六婶搓了搓围裙,“买白糖得用糖票,咱家糖票给你姐送去了,她要生了,留着月子里吃的,要糖干啥啊?”

 

“肖哥怕苦,肯定不肯吃药,这不想招让他吃药呢么。”小元指了指王一博手里的药汤。

 

六婶正犯难,韩大嫂过来了:“不怕,家里有没有酱油?没有白糖也能盖住药味。”就这样,肖战在河源吃的第一口药是酱油味的。

 

西屋的灶门就没关过,六婶让小元盯着烧,柴火烧的差不多了就往里填。六叔去找了大队书记,问问能不能借队上的胶皮轮子的骡子车,真要是不行,还是得把人送去县医院。

 

吃了扑热息痛的肖战似乎有所好转,脸上渐渐的有了温度,王一博悄悄摸了摸肖战的手腕,他一直探到手肘,依旧是一片冰凉。韩大嫂有经验,“赶快铺上被褥,他穿得太厚了,得把棉袄、棉裤都扒了,穿得这么厚,得啥时候能焐热呀。”

 

“咋样了?好点没有?”六叔回家时,人都去了西屋。

 

“身上还是冰凉啊,热炕都烙不热乎。”六叔拎着一块风雨布往外走,六婶问干什么去,“你看看天,你看那边,黑压压的,眼瞅着就下了。”果然六叔盖完粮囤回来不到五分钟就下雨了。

 

“这雨憋了两三天了,这回算是下个痛快了。”六婶手撑着炕沿边儿,抻着脖子往东屋那边喊,六叔闷闷的答应一声,不一会儿,哒哒哒的雨点声变成了啪嗒啪嗒的脆响,六婶和韩大嫂对视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下雹子了?我去看看。”小元嗖嗖嗖跑到门口去接冰雹,压根没看他妈是个啥眼色。

 

“你说可咋整?俺家这小元跟他二哥上哪儿比去?你看他二哥,稳稳当当的,说话、办事都有章有度的。这病了的小肖,人家那是北京来的大学生啊,那更是了,一看就是念大书的孩子,哎呀说那个话啊,别提多好听了。”

 

“知足吧,嫂子啊,恁家小元够不错的了,咱村上这么些孩子,谁够上他个儿了?你还不知道吧,小元啊十里八村都有名啊。能让许大棒子收徒的,就他一个呀,那将来学成了,吃喝都不愁,娶媳妇更不愁了。再说许大棒子家那个小闺女,你看是不比他大闺女长得俊?年岁也相当,我看啊,这许大棒子八成留一手,给自己挑徒弟,也个闺女相女婿呢。”

 

“妈,二哥,瞅瞅这大冰坨子?这要是掉人脑袋上,能给脑瓜子打破不?”正说着,小元儿托着手里的冰雹粒跑了进来,给西屋的几位看完,怕化了似的溜溜跑到东屋给他爹看。

 

给六婶嫌弃的指着小元的后背说,“不是我当亲妈的埋汰孩子,你瞅他,一点稳当气儿都没有?就为了他念那么一口书,多印识那么两个半字,我那笤帚嘎达愣是打坏俩,操不起那个心,拉倒吧。”

 

“婶子,你看,我哥好像出点汗了。”王一博一直关注着肖战的状态,见他额头隐隐有些湿意,双颊潮红消减了不少,可是摸着手心脚心,依旧是凉的。

 

“我瞅着有点不对劲呢?”韩大嫂摸了摸肖战的额头,鬓角有些潮,但是额头还是冰冷的。按王一博说的,手脚冰凉,只有后背摸着温热,韩大嫂凭经验断定,肖战不是普通的受风着凉。

 

“他小前儿起没起过疹子?”

 

“啥疹子?”肖战小时候的事,王一博上哪儿知道去呢?

 

“就是风疹、荨麻疹、急疹啥的,都算。”

 

“我俩去年才认识,他小时候的事儿上哪儿知道去。”王一博无力的空握了握拳。

 

“这病来的蹊跷,我得问问俺妈去。”韩大嫂也是个沙楞人,抓上六婶放在门口的草帽就往外跑。

 

肖战只觉得耳边很乱,脑子很痛,有一双冰冷的手一直按着他的眼睛不许他睁开,偏又有一双温暖的手一直拉着自己。他好像被封住了眼耳口鼻,听不见也看不见,只有那双温暖的手,一直抓着自己,没有松开。然后他感觉到胸前一片湿冷,好像冰冷的蛇在胸口蜿蜒而上。肖战费力的睁开眼睛,面前是一个年过花甲,满头银发的老大娘,她神情肃穆,却鼓着嘴巴,手上攥着毛笔不停的在他身上画圈圈。

 

肖战看了一圈,除了六婶和小元,都是他没见过的面孔。直到身后有个声音轻声的说:“肖战,醒醒。”

 

肖战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原来身后那个坚实的胸膛是王一博。想到王一博,肖战顿时觉得的双眼火辣辣的疼,就好像被什么灼的热热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及时闭上眼睛也会继续流泪。

 

眼看着肖战醒来又昏睡,王一博心急如焚,等韩大嫂的妈妈丰大娘憋着一口气画完肖战身上所有的圈,王一博赶紧给肖战又裹上被子。“婶子,他咋一直流眼泪?”

 

别看丰大娘快七十岁了,耳不聋、眼不花,两个儿子在铁路上班,大闺女给了老韩家,小闺女是镇上的小学老师,在曲家街威望极高。她当了一辈子赤脚医生,也是见多识广,啥病她能治,啥病不能治,老太太心里精明着呢。

 

“你说从山上回来就不对劲了,他以前来过没?”丰大娘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他头一回来。”

 

“他陪你上坟?”

“嗯呢。”

 

“你们是亲戚吗?”丰大娘又看了一眼肖战,是个男娃没错。

“不是,说来话长了,反正俺俩现在算是一家人。”王一博言简意赅。

 

“这不好整,我看不是得病了……”丰大娘看了看六婶子,看了看自家闺女,“得问问九奶。”

 

“九太奶?大娘你坐这别动了,我让小元和他爹去请。”六婶子是个明白人,谁家的事情,谁家请,这是规矩。

 

王一博看着这一屋子女人,心说这才叫急病乱投医。他抓着肖战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丰大娘翻了一下肖战的眼皮给六婶看,“你瞅,灰青灰青的,可不是啥好色儿,要请得趁早。

 

原来九太奶并不是老态龙钟的老奶奶,只不过是辈分极高的一位年轻媳妇。这位九太奶有意思,穿着一双红面儿绒面棉鞋,千层底儿做了绿色的包边儿,外面那么大的雨,人家一个鞋尖儿都没湿。“哎妈呀~这九太奶打扮的也太立整了!”

 

“九奶咋来的?鞋底都是干的。”丰大娘有些纳闷,虽说她有点本事在身,那也不至于飘着走啊。再说她这手艺都不敢说出去,要不滴,破四旧那会子早给她关起来了。

 

九太奶和赤脚医生看病另有不同,她先是拿了一截晒干的艾蒿点着,随手扔在地上,任凭艾蒿燃烧。屋子里腾起一股灰白的烟,散发着极为浓烈的艾蒿味。再看九太奶,突然就低下头哼哼起来,再抬头就一连串的打呵欠,一个接一个的。双手有节奏的搓着大腿两侧,一边搓一边拍打,搓一下,拍一下,王一博半信半疑的看着她,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看病。

 

突然九太奶开始说话:“嗯~~~你那个草卷儿好不好抽啊?给我也点一根儿呗……嘿、嘿、嘿……”她一边有节奏的发出嘿、嘿的声音,一边继续拍打双腿,这样的情形使得她那双红色绒面绿底鞋看着更为诡异。

 

六叔轻车熟路的送上一颗烟,点燃。九太奶吸上烟就好像吃了定心丸,手也不搓了,腿也不拍了,眯着眼睛往炕上看,声音有些恼怒的问道:“到底什么事儿啊?大雨天儿的找我仙家大弟子!”

 

“老仙息怒,没敢让大弟子顶雨,仙家大弟子是我儿子背着来的。”六叔平日话不多,想不到这时候倒是敢上前回话。

 

“老仙啊,这孩子是北京来的大学生,今儿个上午陪俺家外甥给他爷、他奶上个坟,回来就倒下了,快请老仙给看看,这孩子是不是冲着啥了??”

 

“嗯……这事儿我知道,你们不用说了。”九太奶继续眯着眼看王一博,“孩儿啊,你糊涂啊,上坟这事儿咋能让外人去呢?”

 

“我没寻思那么多。”

 

“你奶相中这孩子了,来稀罕来了,你看他,双眼紧闭,泪流不止没有,他是不是浑身冰凉?待会儿雨停了,赶紧去供销社买一领烧纸,把他从山上带回来的树枝带上,顺着村上这条道往东走,走到一颗贼拉粗的大柳树边上烧了。别看他身上凉,他现在心里就跟油煎似的,不信他醒了你们问。”

 

不等六婶子再问,九太奶又连着呵欠了几次,清醒了过来,“别看听老高的个子,指定是吓着了,就按仙家说的办,赶紧把你奶送回去吧。一定要把树枝烧的干干净净的奥。”

 

也不知道是药最终起了效,还是真像九太奶说的那样,一直昏迷的肖战在清明节这天半夜,终于醒了……入眼的依旧是一片漆黑,肖战恍惚的一位还是清明节前夜,不同的是王一博这一晚并没有躺下睡,而是靠在旁边的炕琴柜上,紧紧的握着肖战的手。

 

“你醒了?哥 ”

“咳,嗯。”肖战咳嗽两声算是回应。

 

“我给你倒水,等着啊。”

“我是不是病了?嘴里好咸,一股子酱油味。”

 

王一博小心翼翼的把肖战的头抬高,尽量让他坐起来一点,肖战就着他的手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等王一博再倒水送来,肖战只喝了一小口就不要了。剩下的水被王一博一口闷掉,其实他一直盯着肖战,也是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你可算醒了,肖战。”王一博摸了摸肖战恢复到正常温度的额头,用力的握了一下他的手。“真的急死我了……”王一博没有脱衣裳,就这么和衣而卧,躺在了肖战旁边。

 

“没事了,王一博。我真的没事了。”肖战觉得好困,说完这句话就睡了过去。

 

王一博听着肖战均匀的呼吸,抚了抚他的脸颊,也许是眼泪流的太多了,肖战眼角两边各有一条眼泪干涸的盐道道,王一博轻轻用手搓了一下,搓不掉。他学着别人的样子,舔舔指尖,想用口水把道道擦掉,快碰到肖战脸的时候,王一博还是放下了。

 

肖战那么爱干净,肯定是宁肯干着也不肯让他用唾沫擦吧。他在身上用力的蹭了蹭手指,又挨着肖战躺下了。好像这一刻他才又获取了知觉,再一次感受到夜里的凉意。他扯过肖战的棉袄盖在自己身上,脸拱这肖战的肩头,蜷缩着身体,只有双手伸进被子里,依旧紧紧的握着那双手。

 

 

 

 

 

 清明情节至此完成

 

 

 

 

 

 

倒春寒|叁拾--凉夜再识君

 

 

 

 

 

六叔在村口站了好一会儿,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农村就这样的,倒春寒冷冽,人们天一擦黑就都各回各家了,道儿上静的很。

 

 

六叔装了一斗烟,蹲在一块老磨盘上吧嗒吧嗒的抽着,为啥蹲在磨盘上,没辙啊,村里头有野狗,人不找个高点的地方,野狗就总往你脚边凑,倒是不咬人,但有点膈应人。六叔抽一口烟,烟袋锅就亮出一个火红的点,等那个火红的点反复的亮几次,三米开外站着的那几双绿眼睛就都哒哒哒跑开了。

 

 

一袋烟抽完,六叔直起腰。他听见老远处有一个很有节奏的声音越来越近,啪嗒哗啦、啪嗒哗啦……一个灰蒙蒙的身影出现了。那人走的极快,六叔不用灯照亮也猜得到,是儿子韩小元回来了。小元身上斜挎着他娘给缝的猪皮兜子,里头装的都是干活用的工具,因此走一步就稀里哗啦的乱响一气。

 

 

“爹,你咋又出来等着了?多冷。”小元看见六叔,紧着跑了几步。

 


“不冷,抽袋烟。”六叔在鞋底上磕打磕打烟袋,卷起系在上头的烟袋荷包,把烟袋往后腰一别,摘过儿子的猪皮兜子在腕子上绕了那么几圈在手上提着。爷俩一块儿往家走。

 

 

“爹,我二哥来了吗?”

“快晌午前儿(时候)到的。”六叔抿了一下干巴巴的嘴,这风实在是大的顶人,他没敢舔嘴唇,不然老婆该不让上手了。

 

 

“那今晚我要和二哥睡。”韩小元很喜欢王一博,城里来的二哥很有礼貌,而且很聪明,二哥弄啥都上手贼快,和那种不懂装懂的人不一样。

 

 

“睡?你啊,别想了。”
“咋?二哥不让啊?”

 

 

“你二哥带来一个姓肖的朋友,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让他俩睡你姐屋儿了。”其实六叔今天好几次话到嘴边都没好意思问,这大清明的,上坟怎么还带着个朋友。

 


“姓肖?女的吗?”

“男的,你得跟人家叫大哥。一天天的,瞎说什么玩仍(玩意),你这小子……”六叔拽出烟袋锅作势要打,韩小元假意撑起胳膊挡了一下,“男的怕啥啊?我姐那屋也不是住不下三个人。”

 

 

“不行,你老老实实跟俺们搁大屋睡奥。你这睡个觉咬牙放屁的,你二哥不惜的(不愿意)跟你一般见识,这回家里有客,你可给我轻点嘚瑟。”

 

 

六婶一边做针线一边留意院里的动静,当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木门上发出略微沉闷的吱呀声,她几乎在一瞬间拉开了电灯。

 


“元儿回来啦?”西屋睡着客人,六婶刻意的压低了声音。

 

 

韩小元每天都最爱回家这一刻,冬去春来,天色渐长,他每天做活计的时间也变的更长。当正午晴艳的暖阳转西,小元就开始期盼日薄西山的那一刻。

 

 

当黑暗接管天明的同时,师父的视力也随之下降,等他完全看不清定点、画线,下工才能名正言顺。

因为师父的勤奋,经常晚下工,小元很擅长在黑暗中快走,哪里有坑,哪里有包……回家的路被他蹚的明明白白。爹不忙时会在村口接他,一袋闷烟,一股子烟香传的老远。妈怕野狗不敢出来等他,但总会给他亮一盏灯,锅里总有热乎的饭菜,他坐在炕边上吃饭,娘就着热锅里的水给他洗衣裳。一撮碱面儿,两瓢水;就着搓洗衣裳的声音吃饭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妈,别整了,油灯伤眼睛。”
“今天衣裳好像没咋埋汰呢?”六婶还当自己看的不够仔细,把小元转过来看一遍,又转回去。

 

 

“就是没整埋汰,师父今天单给我带了一身儿衣裳给我,让我干活前儿(时候)穿,约么(大概)是看见我就这么两身衣服倒换着穿了,嘿嘿。”

 


韩老六帮儿子检查了一遍工具,凿子有些钝了,六叔拉出磨刀石,撩上点水,唰唰唰唰的磨了起来。

 

 

等都弄好了,再把猪皮兜放在了北炕上。“你还怪有福的,你师父那个人,抠抠搜搜的,还能给你带一套衣裳,还挺不系嘞。”

 

 

酸菜篓子端上了桌,小元就着六婶兑好的温水洗了脸和手,此刻美滋滋的吃着。

 

 

“师父给我拿的也不是啥好衣裳,都是补丁摞补丁,大圈儿套小圈儿的,那衣裳别看是单的,比我自己这身可沉多了。”小元吃完一个,嘬嘬手指,捏了条咸菜仰着脖子吃了。

 

 

今天家里来了客,六婶泡发了许多秋天晒的芥菜疙瘩条,为了蒸的香一些,六婶还特意多放了两匙油。结果蒸酸菜篓子时火候不够,肖战王一博略沾了沾筷子就又放回锅里了,小元回来正是时候。不管孩子多喜欢吃,六婶还是轻声的嘱咐道:“少吃两口,看夜黑咳嗽。”

 

 

不用给儿子洗衣裳,六婶子早早答对爷俩躺下,又怕西屋俩孩子冻着,又跑到西屋火炕的灶口去添柴、添牛粪才放心睡去。

 

 

六婶添柴时,西屋这俩还没睡。也是,平时都得八九点才躺下的俩人,四点钟就被按在炕上躺着,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冷不丁睡一个被窝,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起初王一博还试探着逗了几句,肖战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还嘴,渐渐地有些心不在焉。因为王一博说了一句那边还是炕头,肖战就一直提心吊胆的躺着,生怕炕突然就热起来。

 

 

“哥,你咋不说话了?”
“我?没有啊。”火炕的热度上涌,肖战往回缩了缩脚。

 

 

“哥,冷不?”王一博见肖战不大搭理人,还以为肖战困了。
“不冷,炕比刚才热好多。”原本背对着王一博躺着的肖战觉得侧身有点热,他想换另一侧,又觉得脸对着王一博不太好,于是翻身翻了一半尴尬的停了,干脆平躺着。

 

 

“我摸摸看。“没等肖战反应过来,王一博已经撑着手臂坐起来了。撑着的手腕和肖战离得是那的样近,几乎贴着皮肉,近的几乎可以感受到肖战不明原因竖起的汗毛。“如果他不躲开……”王一博心里暗想。

肖战就那样看着王一博,看着他一手撑着炕,另一只手去摸炕头,整个人就这样撑在肖战的正上方。

而他的眼睛,就那么看着肖战。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王一博摸炕的时间实在是有点久,久到原本视线随着他手走的肖战也看着他,对视了好一会儿,王一博依旧那样撑着。

 

 

“还没摸完吗?”
王一博回答的及其艰难,“摸……摸完了。”话音刚落,王一博撑着的那只手一松劲儿,整个人就这么压在了肖战的身上。

 

 

哎哟…你!”这一下真是压了肖战一个措手不及,王一博还在养着的胳膊不敢硬撑,另一边的胳膊不知道怎么就抽痛了起来,连他自己也没防备,更别说被压住的肖战了。肖战有且只有发出一个单音节“呃”的时间,在这个单音节之后,是漫长的喘息……

 

 

肩膀又是一阵剧烈的抽痛,痛的王一博埋首在肖战的颈窝闷闷的哼了两哼。肖战本来心里还有七分抹不开,这下都抛在脑后了。“你怎么了?胳膊疼了?雪松?”

 

 

“嗯……”王一博正疼着,此刻好像多说了两句话都会加剧疼痛。

 

 

肖战见他不答话,干脆就自己找。他被压着起不来身,就用手摸,摸到旧伤,皮肤细腻,骨肉匀亭;再摸另一边,青筋暴起,越往上肌肉越硬,顺着青筋向上才摸到肩膀处有一个硬硬的结块。肖战按着那里往下压,疼的王一博像是一条离开水的泥鳅鱼一样扭着身体。这要是平常躺着趴着扭也就算了,说来俩人也不是没有打闹过。

 

 

刨掉刚住一起那段磨合期,他们几乎是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学习。打闹在所难免,比如晨起时,比如晚睡时,比如守岁时,比如听雪时,比如想家时,但他们从没有像今晚这样,距离这样的近。

 

 

西屋里黑沉沉的,六婶怕他们睡不好受了风,还特意挂上了姐姐曾经用过的窗帘,两片帘子穿在一根曲里拐弯的“八号弦”上,不管怎么往一块儿拉扯,两片帘子都呈八字形撇着。六婶说家里有木头夹子,可回屋翻了半天只拿来了针线。“夹子也夹不严实,还是摽上吧。”帘子是浅色的,有点粉,但早已经洗的发白了。六婶穿了一根黑色的的粗线,为了方便拆下来,还特意用了大大的针脚,帘子缝好,屋里头立马就暗了不少。外面还影影绰绰能看到人影的时候,西屋已经全黑了。

 

 

“好点了吗?”肖战没敢停手,屋子里还是冷的,王一博的肩膀冰凉。可被子就那么夹在俩人中间,根本拽不出了。肖战摸索到棉袄给王一博披在后背上,一边揉,一边感受那冰冷的胳膊。不知不觉,肖战收拢了手臂,把身上的人半圈在怀里,他心里想的是雪松太瘦了。

 

 

不知不觉,“泥鳅鱼”不扭了,像条死鱼一样乖乖的趴着,只可惜肖战一点都没有发现。

 

 

硬块渐渐消减直至踪迹了无肖战才敢停手,“总算消下去了”,肖战捏了捏恢复如初的肩头,“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犯毛病了,咱得抽时间去医院查查。”肖战的手无意识的顺着硬块的地方向上摸去,他的手掌划过那宽阔的肩膀,拇指尖轻轻的触碰到一处凹陷。是什么位置?漆黑的环境遮挡了视野,让人用手去探寻成了一种本能。

 

 

于是他用指尖轻触,越过凹陷继续探寻,原来是平时躲在线衣里的锁骨。肖战想忍下再摸一摸的冲动,可他最终还是顺延这锁骨继续前进,然后将指尖搭在了两根锁骨中间,他记得王一博两个锁骨中间应该有一个浅浅的小窝,因为他不止一次看到过。他用食指去点那个小窝,他想轻轻地,就像是一张轻飘飘的羽毛落上去一样,轻轻的碰一下。

 

 

“嗯?”肖战疑惑的嗯了一声,日常见到的那个小窝怎么不见了?肖战心中不解,手上就有些慌的继续探寻。他摸到王一博软软的咽喉,然后……是……那颗坚硬的,随着主人的吞咽而跳动的,仿佛植有脉搏的喉结。他的手指随着那喉结一动,然后空气凝滞,就连呼吸都随之静默。

 

 

黑暗中,任何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尤其是心跳。肖战不确定那咚咚咚的响声到底来自于谁,等他想进一步确认的时候,王一博滚烫的脸颊轻轻的贴了过来。他的脸颊真烫,烫红了肖战的耳朵,也让肖战几乎一瞬间又恢复了对热的感知,比如,身下的火炕,再比如,身上的火人。

 

 

肖战才想起来挪动挪动,他想轻轻的晃晃腿,可他只是动了一下,那有些粗重的喘息声和一股热气就一起传进了他的耳朵。

 

 

“咚咚咚咚……”这次,肖战听清楚了,是自己的心跳声。

 

 

“肖战…”王一博用气声说着,“肖战,你的手真凉快,能不能再摸摸我。”

 

 

“咚”肖战的心脏狠狠的跳动了一下,然后……整个屋子都安静了。因为王一博湿热的气息再一次袭击了他的耳朵,一下,两下,三下,这是肖战从没有过的滋味,就像是油锅里炸油条,小小的一条面,越炸越膨胀,越炸心越满。然后他举双臂,再一次环住了王一博,环住他不再冰冷的胳膊,环住他宽阔的肩膀,环住他……紧紧的环住他……

 

 

 

尽管六婶动作很轻,但在静谧的夜里依旧无比的清晰。巧的是,西屋的两位客人此刻如同三明治一般,一层棉衣,一个人,对折的棉被,另一个人。而他们,也果真如食物那般——下面的最煎熬,上面的最克制。

 

 

 

“雪松,六婶又来添柴了。”身上压着个大活人,肖战的声音有点闷,一句话说的哼哼唧唧。明明是王一博压的难受,可他半个字都不肯提,宁愿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好么?”王一博答非所问。
“什么好么?”肖战几乎被他问的更迷糊了,毕竟胸膛上一直压着重物,大体上是有些缺氧的。

 

 

“我好么?”王一博又贴着肖战的耳朵轻声的问。
热热的气再一次渡进耳道,一股麻痒直窜囟门,“啊~”肖战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他不想发出声音,但没办法。

 

 

王一博误以为肖战还是没听清,嘴唇碰着他的耳朵又问了一次:“雪松好么?哥。”
“啊~~”肖战缩着肩膀,那股麻意久聚不散,甚至一浪叠过一浪似的汇聚在头顶,他不自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现在,变成泥鳅鱼的是他了。

 

 

“雪松好啊~呃~”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滩水,被下面的火炕和上面的火人彻底的烙成了一滩水。一摊不聚反散的,丢了魂魄一般的痴傻水。

 

 

不管肖战此刻是什么,王一博一定是入迷了。他纹丝不动的那样趴着,整张脸凑过去,他好像是在闻,就像小巴狗那样,仔仔细细的闻;又好像是用嘴唇在拱,比如拱槽的小猪,只不过小猪什么也没吃到还蹭一鼻子酒糟,而王一博则得到了大大的实在,他正用柔软的嘴唇轻扫肖战的脸颊。

 

 

嘴唇从耳畔出发,一路扫过脸颊,原来所谓的细皮嫩肉是这样的滋味;脸颊斜上方是微微跳动的太阳穴,那里有一点微热,王一博停顿了一下,仿佛贴近这里就会知道肖战在想什么。

 

 

肖战被弄得麻意更盛,偏过脸去,鼻子里哼哧哼哧的,像是闹脾气,又像是很难耐。他还想再动,可王一博不许,不知道哪一刻开始,肖战怀抱松开了,换成了王一博抱着他。

 

 

肖战继续像泥鳅鱼一样小幅度的扭着,双臂被王一博禁锢的动弹不得,他觉得哪里不对,但这样的不对,又很对。

 

 

然后王一博的软唇又来到了肖战的额头,他的额头就像是常年泡在缸里的石头一样,光洁且冰凉。王一博觉得自己唇上那股子热意落到这冰冷的额头上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忍不住把双唇流连于此,寄希望于满身的火意就此而出,可只几个呼吸交缠之下,冷意不增,火意反而更盛从前。

 

 

有一个地方似乎了他明确的指引,王一博选择跳过眉毛、眼睛、睫毛、鼻尖,直接来到肖战一直在哼哼的小嘴巴。可是微张的小嘴巴不肯就范,像是摸了胶水似的,紧紧地抿着,任凭他拱三下五下都不肯张开。王一博福灵心至的想到了课堂上学的围魏救赵,换了策略。

 

 

肖战的下巴是有浅浅的胡茬,王一博记得他要刮胡子,每天,每天。肖战有一个圆形的小刷子,在一块香皂上不断地打圈儿气泡,然后再把泡沫涂到下巴上。他习惯左边一圈,右边一圈,再戳下巴上一下,然后对着镜子笑一下。王一博前拱一拱他的左边,再拱一拱右边,最后对着下巴的位置亲了又亲。王一博察觉到肖战仰起了头,把漂亮的下巴就那样再一次送到了自己嘴边,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咬了一下,没错,咬了一下肖战的下巴。

 

 

王一博尝到了肖战流着蜜的嘴巴,原来他这么好亲,他嘴唇里面的肉是那样软,那样的香。可是还没够上瘾头,王一博就被大力的翻了下来。

 

 

王一博咂么咂么嘴,正正枕头,空气里只有两个人粗重的喘息。

 

 

肖战一动不敢动,压迫的重力突然消失,他喘的厉害。他轻轻的抿起嘴巴,那里还有被王一博冒犯的触感。其实不止是嘴唇,还有脸颊、太阳穴、额头,要命的是他根本不抗拒被王一博这样冒犯。更要命的是另一个地方已经蓬勃起来,如果再不推开王一博,肖战心里叨念着17岁……披衣服起身,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肖战出去了,王一博没敢追,黑灯瞎火的,出了尿尿也没啥事儿。他抓过身下压着的棉袄闻了闻,衣服上有他熟悉的肖战特有的香味。王一博四仰八叉的躺着,哈哈哈的笑出了声。他作怪的用棉袄盖住了下身,被遮住的,是他羞耻的欲望,可遮盖之物,又是肖战的棉袄。

 

 

此刻的王一博懊悔自己是一把又干又硬的柴,即使卧在肖战这团柔软的棉花上,也不敢轻举妄动。

 

 

下午下了一场冷雨,这会儿有些起雾,肖战本来只想出去静一静,在前院儿溜达了一圈,倒来了尿意。他纠结的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外面尿。等他畅快的疏散了小腹的胀痛才发现,在薄雾之外,是好多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他,不远处还有哒哒哒哒的脚步声。一股惧意涌上心头,原本还燥热的肖战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告诉自己不能跑,是野狗,很多野狗。

 

 

他淡定的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所畏惧。他飞速的回忆起六叔家院子里都有哪些可以御敌的工具,但一无所获。

 

 

当然野狗比鲁莽的雪松谨慎许多,它们集体凑到路边围观了肖战尿尿,然后目送他回了院子,直到肖战关上院门,野狗们都只是警惕的看着,并无一狗越雷池半步。

 

 

 

觉还是要睡的,肖战又轻手轻脚的回了西屋。

 

 

屋里依旧静可闻针,炕上躺着那个……大气都不肯出坏蛋雪松。肖战抖抖身子,好像这样能抖掉凉气似的。解开棉袄,啪嗒一下扔在炕上,赌气的甩掉鞋,怕身上寒气冻着那个“坏蛋”,他宁肯坐在炕头上,他倒要看看王一博到底能憋多久。

 

 

“哥……“
“睡你的觉!”

 

 

两个人盖一床不算大的被子对于睡觉不老实的肖战来说实在是有点困难,他丝毫没有察觉王一博趁他出去把褥子向炕梢挪了两尺。等肖战睡熟,轻鼾的王一博悄悄的醒来,用他依旧柔软的唇再一次拱了拱肖战的嘴巴,电光火石之间,王一博意识到,惦记和“惦记”并不能混为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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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rry

时间过得有点慢~

想表达的太集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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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春寒|贰拾玖-六叔和六婶


韩老六算准了王一博今天必定回来,往常王一博来的都比较早,今年不知道咋回事,眼看都快晌午了,人影也不见。六叔当着自家媳妇的面又不好说什么,找个由头出了院子。在院门口略站了站,依旧没等到人,就往村口走。

到村口视野开阔处,果然看见了老远走来三个人影,王一博推着自行车走在旁边,另一边一边走一边说的,一看就是村东头的韩二黑。这小子,碰到谁都得往自己家让,但凡有什么事儿,掐着个头儿能跟你唠半宿。

两边走着的韩老六都认识,中间那位瘦瘦高高的,韩老六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认出来是谁家孩子。眼看着人走进了,他干脆从后趟儿街往回走。 跑着跑着快到家了,韩老六又觉得不太好,自己虎了吧的出去了,又空着两手回家,有点说不过去。于是他顺手折了乔四叔家房后的一根横插出来的杨树枝,折是折了,就是没折好,还有一大截树皮连在一起,撕不下来,六叔就往下扭,扭了好几圈,终于咯噔一下断开了。

六叔总算是硬寻了个由头,高兴的拽着老长的树枝回家了。人走到自家房后想了想,取了一把镰刀出来才又往前院走。六叔本意是想要赶在王一博到家之前回来,刚才掰树枝耽误了一会儿,索性就再慢一点。好巧不好,他、树杈,王一博和那个小伙子,就这么碰到一块儿去了。

三人一树杈就这么先后的进了院子,院子里一个女人正在拿着个簸箕很有节奏的簸粮食,发出唰唰唰唰的声响。肖战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簸箕,且一看分量就不轻。那里面还要装粮食,还要像颠勺一样,反反复复的把米簸的高高的,不得不说,这位的力气绝对不小。

王一博叫六婶的时候,肖战也随着叫了一声。可王一博推着自行车去房檐底下停车,他也不好干啥都跟着王一博,只能尴尬的站六婶面前。六婶见惯了农村的淘小子,头一回见肖战这样的,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模样长相。肖战拘谨的站在自己面前,六婶很高兴,奈何弄了一半的粮食不能就此搁下,她能表达的,也只是欣喜的点点头。

等王一博回过身,就看见六婶子在看着肖战笑。别看六婶子现在是头发有些花白,脸上还有许多皱纹,其实人家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很俊的姑娘。只可惜常年的风吹日晒、辛勤劳作,家里外头的忙着,真的是扔下耙子就是扫帚,没有一刻闲暇的。

那些扔不下的活计风霜了她明丽的容颜,和六叔站一块儿时,六婶看着倒比六叔年纪还大些。肖战知道,这些勤劳的女人更值得人们尊重。她们很要强,在生产队挣工分的时候,有的女人甚至比男人挣得还多。其实谁家的日子过得好与不好,全靠女人操持维系。

“六婶儿……”王一博放好自行车也走了过来,“这是肖战,比我大六岁。”

然后他又对着肖战说:“这是我六婶,你也跟着叫六婶就行。”

六婶快言快语并没有发现这样的介绍有什么不对劲,热情的招呼兄弟二人先到屋里坐。俩人一前一后的跟在六婶后边,一开始嘛,肖战落在王一博后头,眼看走到门口了,王一博站那儿不动了,等肖战超过了他,跟着六婶先进屋,他才进的屋。

六叔虽说一直没说话,但是他一直坐在石磨盘上用镰刀修整那个大树枝,说是修整,其实就是把那些扫帚一样的枝丫都用镰刀剃掉。等全弄好了,他又咣当一下,把树杈扔在墙根。

肖战一进屋就被六叔家的宽敞震撼了,怎么说呢?李喜春家也是南北炕的,可是跟六叔家一比可就不够看了。六叔家是村子里少有的砖瓦房,外头瞧着还不大显,一进屋就发现出不同来了。六叔家的房子显然更加的宽敞轩轾,是属于独门独院那种特有的宽敞,是任凭喜成妹子再怎么拾掇也拾掇不出来的规整。婶子把家里收拾的窗明几净,里屋还有几件洗的干干净净的衣裳平摊在炕上。

六婶子摸了摸,差不多干了,干脆把衣服叠好放进了箱子里。她很不好意思的说道:“俺家大小子跟师傅学手艺呢,衣裳埋汰的快,一天一身,我这见天的给他洗,这不,昨儿夜黑晾上的,今早上就半潮乎了,趁炕还有热乎气儿,给他炕(烘)干了,要不明天没有穿的了。”

她见肖战还在地上站着,连忙把人往炕上让,“这孩子,上炕,上炕。”六婶子还不忘把双手放在炕上,手心手背都暖一暖,“上炕,炕烧滴可热乎(耶乎)了。”

肖战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河源县的热情,其实六婶与师母完全不同的长辈,六婶看着干巴瘦的一个人,不用看也知道她里里外外一把手,而且啊,六婶那手劲儿可是真大啊,肖战就那么被她生拉硬拽到炕头的,那双手,钳子似的扣着他的手腕子,他试着挣了一下,根本挣不开。

王一博看着肖战被六婶子安排到炕头儿,凑过去的帮他脱了鞋,自己则坐在了肖战的对面,炕梢的位置。六婶子留意了一眼王一博的脚丫,两只袜子都是新的,点点头说:“本来寻思你正月十五能来送灯,我还给你留的粘豆包,是不是工作太忙,没来上啊?”

“哼!”六婶子话音刚落,就听见六叔隔着挺老远哼了一声,不用问,肯定是他错过了正月十五给奶奶送灯,六叔不高兴了。

“韩老六,你去把牲口喂了吧,你瞅瞅,饿的都尥蹶子了。”六叔哼他的,六婶子权当听不见,找个喂牲口的由头把人给支出去了。肖战没听清六叔答没答应,只听见装了胶皮弓的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二的啊,你六叔这狗脾气,别往心里去啊。他腊月里头就踅摸给你留啥吃的,跟你小弟上山套野鸡,给你换的小米,还有前头大队的牛跑到河套边冻死了,他费劲扒拉的换了一小嘎达牛肉,过年也不让吃,非说留到十五包饺子,结果他从大清早等到二半夜,你也没来。”

肖战看王一博低着头不说话,心里替他着急。“六婶,不是雪松不来,是他来不了,他这里……”肖战比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他受伤了,还磕伤了头,昏迷了好几天都没有醒过来。”一想到那段时间,他声音有些颤,他心疼王一博。

六婶子一听,妈呀一声,连忙去看王一博,他捂着胳膊说道:“都好的差不多了。”六婶子想拽他,又怕给拽疼了,小心翼翼的站在炕沿儿边上,伸开手,“往这边点,让我看看。”

王一博先是看了一眼肖战,见他正靠在墙上,拢着腿坐着,笑呵呵的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六婶那边凑了凑,“真的好的差不多了,您看……”他举手,握拳,凭空抡动了几下,随后又抓起炕梢的笤帚疙瘩颇有架势的挥动了几下。肖战觉得他像极了《铁拳》里面的刀客,只可惜眼前这位刀客的风采只展示了片刻就被六婶打断了。六婶子端着王一博的手臂,看了一阵,叹了一阵,见他确实没事了,才又恢复了神采。

六叔已经回来了,只不过没进屋,留在在外头往灶门里添柴禾,炕梢比方才热了许多,坐在炕头的肖战就不行了。尤其是他坐的位置已经不能用热来形容了,实在是隔着棉裤都很烫屁股。看肖战坐立不安,六婶连忙把他让到炕梢来,“孩儿啊,你坐这边儿吧,这边儿不烫。你六叔烧火了,那边坐不了人(银儿)了。”都不等六婶话音落地,肖战已经嗖的一下出溜过去,挨着王一博坐下了,六婶被他这快速动作逗得哈哈大笑。边笑边从炕琴柜底下掏出一个笸箩,里头是炒熟的瓜子花生,往王一博怀里一放,喊了六叔一声当家的就去了外面。

六婶子一出去,肖战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在炕上来回的走。王一博见他火燎腚似的,嘎嘎嘎嘎的笑个不停。肖战气的想给他一脚,结果没踢准,差一点踩翻了笸箩。

“你还笑,这炕也太热了,比咱家可热多了。”肖战一边走一边抻自己棉裤,想尽量让自己棉裤离自己远一点。

王一博见他不会弄,就起来也帮他:“你这样整不对,你得把手伸进来……”王一博一边说一边伸手,去弄肖战的裤子。他本想着给肖战来一个正确示范,结果一上手就伸错了地方。

这样说吧,人家穿得外裤、棉裤、衬裤三层,王一博直接越过了这三层,以及最“基本”的第四层,直接摸到了肖战滚烫的屁股蛋儿。俩人瞬间都跟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似的,都哎了一嗓子。

虽说王一博连忙收回了手,但是那股热乎劲儿始终停留在手上消散不去,肖战更是捂着屁股一蹿老高,差点顶到棚顶。“你干什么?”

“我……”王一博看看自己的手,看看肖战通红的脸,解释的话留在了嘴边,他没有说话,而是朝着肖战慢慢的举起了手,然后做了一个虚空抓球的手势,说:“哥……这样的……”

“你!”肖战被他一个手势堵得哑口无言,转过身不理他。“你不好好说话,非要动手动脚。”说完瞪了一眼王一博,见他还举着手,无奈的笑了起来,他笑,王一博也笑,六婶子回屋,就看见他俩挺高的个子,都在炕上站着傻笑。

“都站着干啥?六婶子摸了摸炕的中断儿,不烫啊,挺好啊……”

“六婶,我哥都快烫熟啦……哈哈”这下肖战没忍着,一脚踢了过去,王一博估计捡起放瓜子花生的笸箩挡一下,挡是挡着了,里头的花生瓜子也哗啦一下子洒了出来,稀里哗啦弄的哪儿哪儿都是。

六婶子不生气,看他俩嬉笑打闹反而觉得有意思,她还搬来个炕桌,蹬蹬瞪有去外面搬来个比桌子还大的面板,“我就乐意看你们小年轻的唠嗑。”

“六婶,我们帮您搬吧。”

六婶子突然捂住嘴,连连摆手,“艾玛~这孩子,说话真好听。'您'~~”一面说一面哈哈哈的笑着又出去了。

“哥,你猜猜六婶今天做啥吃?”王一博又去碰了碰肖战的皮骨,想摸摸看他裤子上的热气散没散,被一粒一粒捡瓜子花生的肖战一巴掌拍开了。

“看这样子,肯定是要吃面食的。”那么大个面板摆在桌子上,肖战要是还看不明白,就真成了傻子了。

“我猜……今天肯定吃酸菜篓子。”王一博拿着笤帚头儿,唰唰两下就扫好了,提起吃的,他笑的一脸神秘。

“你打哪儿看出来的?”肖战四处看看,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哎~咱俩噶东啊?”王一博问。

“噶东?什么意思?”大学生也不是啥都懂。

“噶东就是打赌,怎么样,来不来?”

“赌什么的?”

“我赢了,你吃蒜。你赢了,我不吃蒜。我就选酸菜篓子!”

“我不知道选什么?我就选包子吧。”

“行嘞。”

打赌嘛,谁都有个期待。等六叔端着一个盖着的大盆进屋时,肖战脖子都不自觉的伸长了,六婶子也夹着个小盆儿进了屋:“小肖吃过酸菜没有?二的说你是北京来的大学生,是不是没吃过俺们这农家饭?”

“他知道要做这个?”肖战看着六叔六婶,戳了戳王一博的肩膀。

“可不么?他啊,就爱吃俺家酸菜,打小就乐意吃,年年这前儿来,我都给他包。”肖战前面听着六婶说,后面是王一博嘿嘿嘿嘿的笑声,一想到要吃酸菜,肖战气的狠咬了一下嘴唇,心说这就输了一半了。

六叔、六婶、王一博包,肖战从旁加油。他本来也想伸手帮忙的,结果王一博讲了肖战的辉煌事迹,“年三十,俺俩在家包饺子,让他擀饺子皮,咱也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大劲儿,擀个饺子皮,桌子差点没给压翻了。桌子都那样了,你说饺子皮儿得啥样了?”六婶听得聚精会神,被王一博逗得哈哈大笑,六叔还能绷住脸。

六叔没忍住,接了一句:“啥样了?”

“内个饺子皮啊,被他死死地压在了面板上,抠都抠不下来,最后是拿菜刀给片下来的……”屋里头哈哈哈哈哈的爆出爽朗的笑声,肖战觉得房顶都要被掀翻了。

肖战看着他们三人有条不紊的分工协作出了神,他们像极了丝绸厂的流水线车间,一个人是一道工序,人人都是行家里手。当一个个金黄色的面剂子被王一博擀成碟子大小的面皮,六叔再用一把羹匙给面皮全部填装上馅料,六婶是那位编筐窝篓的关键人物。六婶提起面皮的一个角捏褶,一个两个,三个,她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根本看不清楚了。

眼看着一个个金黄色的玉米面包子做成了,肖战高兴的扬起了下巴颏。两口子拿出去蒸了,肖战才悄悄的说:“雪松你输了啊,等会儿不许吃蒜。”

王一博一边剥蒜,一边美滋滋的点头:“对,吃蒜、吃蒜。”

大锅蒸东西快,不一会儿的功夫,成品就端上桌了。肖战眼看着包子端出去了,再端回来时,包子褶不见了,十八个褶的大包子变成了光溜溜的金黄球球。

这下好了,肖战很失态的整个人扑到桌子上挨个“金球球”看,边看边念叨:“褶呢?褶呢?”其实酸菜篓子和包子的包法是一样的,只不过进蒸锅的时候,包子是褶朝上,酸菜篓子褶朝下。

肖战被热气熏的眉毛都湿了,王一博在旁边都笑抽抽了。“哥,你认命吧,哈哈哈哈……”然后他把两瓣蒜放到肖战面前的桌上,“给你准备好了哦,认赌服输……就两瓣蒜,不算欺负你吧。”

“小肖吃得惯不?”六婶子怕肖战嫌弃,拿王一博的筷子替肖战夹了两个,“家里也没啥好玩意,二的这孩子实惠,你对他好一分啊,他就十个头儿的对你好啊。他嘴上说爱吃酸菜篓子,其实啊……唉,这孩子也不容易,你说摊上这么个家,这么个爹……”

“吃饭呢,说这些干啥?”六叔吃饭极快,尤其喜欢非常热的饭菜。比如这酸菜篓子,里头的馅儿还冒着热气儿呢,肖战还捧着碗小心翼翼的吹热气呢,对面的六叔已经吃了四五个,说了句:”我去送饭,你们俩慢慢吃。“就撂筷子下桌儿了。

见六叔走了,六婶子指着他吃饭的空位置说到:“他啊,就是脾气不好,一丁点坏心眼都没有。婶子跟他过了半辈子了,就是不会说个话。”

一顿饭吃下来,肖战已经被生蒜熏得脑仁儿疼了,他跟王一博帮六婶收拾了饭桌,刷完碗就跑到院子里站着。外面天有些阴了,气息湿漉漉的,肖战想起了小时候在成都的冬天。

他不自觉的张开嘴,大口的往外吐气,然后再换个方向吸气。六婶没留意他,王一博却一直关注着肖战,见他这个样,知道他被大蒜熏着了,正在给自己换气呢。心想别看他比自己大六岁,还是个小孩儿呢。

六婶子拎着小板凳,一边往放东头走,一边说:“看天儿怕是要下雨了,二的,你领着小肖出去溜达溜达,我把剩那点苞米搓出来,好容易晾干的,叫头一场雨浇了该长毛了。”

明儿是清明正日子,王一博往年也是提前来住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再去,这次领着肖战来也一样。村子里他也不大走动,和旁的人家也不相熟。他见肖战的注意力还在换气上,猜他此刻并没有什么兴趣出去溜达,也踅摸了个板凳帮六婶去搓包米了。

肖战也想帮忙,见他们拿起两穗苞米互相一较劲,苞米粒就噼里啪啦的落在簸箕里。他也有样学样的拿了两棒,本以为是很容易的事,想不到自己根本不会使那股劲儿。王一博胳膊还没好利索,六婶子也不敢让他咋弄,“你俩都别整了,这点玩意儿我一会儿就搓出来了。要是不乐意出去,前后院溜达溜达也行啊。”

“要不,我领你去看看牛?”王一博歪着头问,肖战点点头。他没拿板凳,就那么老老实实的蹲在王一博旁边,明明那么高的个子,蹲下就一小团。

“行!”乖的不像话。

“这牛怎么和我以前看见的不一样啊?”肖战老远看见牛犊,宽宽的脸,水汪汪的眼,头上一对角小巧玲珑,鼻子上也没有穿环,看见过来两个人,它还哞的一声。

“你看见过的牛什么样啊?”王一博故意放慢了脚步,想让肖战能多说几句,借此忘了自己吃蒜这件事。

“比它高,角比它长,还比它额……”肖战顿了一下,接着说“比它健美。”

其实这头牛是大队的母牛下的牛犊,六叔想了些办法才弄过来的,全家人当宝贝嘎达似的养着,就是嘎嘎冷的大冬天也没让它短过吃的。小牛犊好像听懂了肖战的话,极为不满的晃了晃头,哒哒哒的转过身用屁股对着他们俩。

“你瞅瞅,不能说人家不好看,都不乐意了。”俩人嘻嘻哈哈的往前凑,看见牛尾巴甩来甩去的,肖战还想往前凑凑,被王一博拉住了。“它蔫坏着呢。你看……”

“哎呀~”小牛犊噗噗的拉了不少牛粪,堆在地上一大滩。肖战看看脚下以及来时的路,确定没有牛粪心里才舒了口气。

小牛犊哞哞的叫了两声,又开始反刍,真是吃了拉,拉了吃,循环往复、周而复始。王一博以为肖战会嫌弃,人家不但没嫌弃,还凑过去叫小牛,等小牛犊转过身来,他就伸手去碰人家的头。小牛略微歪了一下头看了眼,肖战连忙抓了把干草奉上,小牛凑过来享受美味,对肖战的手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见小牛任凭自己摸,肖战高兴的让王一博看,就在他回头喊王一博的一瞬间,王一博吓得变了脸色,“肖战!”他这么一喊,肖战下意识的一缩手,就听见“刺啦”一声,棉衣的袖子已经被牛角挑破了。

“我看看,破没破?”他们也就隔了几步远,王一博几乎是扑过来的,那牛被他这股冲劲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肖战怕他跑猛了冲进粪堆,赶紧拦了一手。

“破了。”

“啊?哪儿?”王一博抓着肖战的手腕反反复复的仔细看,衣服破了,手腕内侧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袖子破了……哎哟。”肖战话音刚落,手就被王一博丢下了。

“叫你吓死了。”衣服破了没事,手不破就行。

“你……哎~”肖战看了看一脸无辜的牛,跟在王一博身后颠颠儿的回去了。

六婶坐在炕沿儿上缝棉衣,肖战才知道后怕,原来不光是棉衣破了,就连衬衣的袖子也破了。如果自己缩手再慢点,可能手腕也被豁开了。“你俩可真行,俺家小牛犊多老实,都给人家整急眼了。多悬啊~”

肖战只穿着衬衣,王一博怕他冻着了,就解开自己的棉袄给肖战披上,他则躺在炕头凭着炕头的预热暖和自己。“师父家的玉姐胳膊坏过,出了可多可多血了,人家离医院近啊,你这要是划破了可咋办?想想都吓死了……”

六婶家的大闺女嫁人了,家里空下一间西屋,因明儿还要起早,六婶子早早就在西屋帮他们铺就了热乎的被窝。她看着俩人躺好了才关门离开。她生怕冻着城里孩子,把灶门里填上晾干的牛粪和木柴块儿,仔细的通好了火才回屋去干活。

儿子出去做工还没回来,为了给孩子留口饭,灶上还煨着热腾腾的酸菜篓子。六婶子点开油灯,拉灭电灯绳。等适应了油灯的亮度,她拽出针线笸箩,六婶要在今天纳鞋垫之前,帮肖战缝好线衣。

静谧房间只有六婶刺针和拉线的声音,油灯偶尔发出呲的一声,烛火骤然跳跃,在饭桌上照应出一个略大一圈的昏黄色光晕。为了看的更清楚,六婶子不得不凑的再近些。

另一边,六叔家没有多余的棉被,所以他和王一博只能挤在一床被子里了。衬衣还在六婶那里,肖战只能穿跨栏背心了。王一博笑嘻嘻的说陪他一起,自己也把衬衣脱了。大姐的被子并没有多大,俩人很不自然的往一起凑了又凑。

看出了王一博的小心翼翼,肖战大大方方的主动挪了过去。两条冰凉的胳膊碰到一起,就好像是擦起了什么火花,王一博觉得自己立刻就热了起来。他不敢动,肖战也不敢动,底下的炕越来越热,两条胳膊渐渐的起了汗,等在想挪开一点的时候,就好像被黏住了一样,皮肉碰撞,不知红了谁的脸。

“哥,你那边还是炕头。”

“是嘛?”

“那你还烙屁股不?”

“你再说……看我不揍你。”

倒春寒|贰拾捌-清明时节雨

 


有些事就是不禁提,清明节说话间就到了,王一博本来想自己去,奈何肖战有趣,除了那天提一嘴,再不多问一句了。等到清明前一天,王一博明显感到了肖战总是看他,叠被子,整张被子掀起来再落下,肖战就在那头儿看他;洗洗脸,一抬头,肖战倚在五斗柜边上看他;吃着饭呢,一抬头,肖战在对面细嚼慢咽的看着他。

 

 

“哥,你有啥事儿就说吧?你这一边吃东西一边盯着我看,我有点害怕。”

 

 

“没事,就看看你。”肖战回的淡淡的,随即夹了一条腌好的脆萝卜条慢慢的咀嚼着,王一博满耳朵都是嘎嘣咔嚓的脆响。

 


说到底还是带着肖战去了,王一博推着自行车在前头走,心事很重的样子,肖战错后一步跟着,一边走一边看着他的鞋,起初,他和王一博并不同步,肖战原地踏了两步,就自然而然的改成了和王一博同步了。俩人一前一后穿胡同,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了大街上。

 

 

清明节前后总有一场倒春寒,春寒总在风头后,那股子贼风吹的人骨头缝都是凉的。肖战跺跺脚,棉裤是散口的,有些冻脚踝骨。前几天咋暖,棉衣棉裤就都些穿不住了,肖战悄悄的换下了大棉裤和棉衣,还想今儿也穿早就准备好的毛裤,结果减衣未遂,被王一博给拦下了:"带你去,但是你必须得穿棉袄、棉裤。"

 

 

"为什么呀?天儿都暖和了。这天穿棉袄,那不得捂出痱子来?"肖战想去又不肯穿大棉袄,耷拉着半个肩膀,他还指望王一博能多说两句,结果人家一看他不肯换,一声没吭,关上门就出去了。

 

 

人都走了,肖战还怎么讲条件,披上棉袄就追了出去,外头王一博已经踹上车梯子要出发了。

 

 

"你急个什么呢?也不等我。"肖战急慌慌的系上扣子,越着急越扣不好,又低头解开重扣,他心里正凹糟,那边传来王一博的声音:"先锁门。"

 

 

"哦,好。"肖战一手抿着衣服,一手去捏门锁,家里的铜挂锁有些紧,肖战单手捏不上,正想要不要先系扣子,王一博的大手伸了过来,肖战愣了一下,那大手就包住了小手,然后微微用力,挂锁咔嚓一声。

 

 

锁头锁好了,肖战只觉得手被攥的更紧了,"你看,我说天冷吧,手冻拔凉。"

 

 

低沉的声音贴着耳根过来,肖战不自觉的动了动耳朵,怎么这么痒?不光是耳朵,就连半边脸都麻了,就好像被什么很细的网子从脖子往上兜住了一样,酥酥麻麻的。

 

 

"好,知道了。"肖战讷讷的回答着,然后肖战想躲远点,可他不但没有躲成,还被王一博拉过来系扣子。"这么大人,竟然连着两次系错扣儿,笨的!"那些不太听话的纽扣在王一博的手里变得乖巧懂事,一粒一粒的纽扣竟然这么的服从安排、听指挥。

 

 

说话间来了一股风,王一博就这么对着肖战的衣襟转了半个圈儿,变成肖战背着风,自己迎着风。可肖战呢,围巾也摘了,雪白的脖子就那么露着,风冷不丁这么拍过来一股,冷的肖战缩着脖子抖了个激灵。王一博叹了口气,肖战就揪起嘴来,有点想笑又觉得自己不占理儿,强压着嘴角的笑意,翻着眼睛往别处看。气的王一博又掏出钥匙去开门回去取围巾,总不能让肖战一路缩着脖子走,肖战一看王一博掏钥匙,一下子就乐了,他这一乐,王一博倒不气了,不知怎么想滴,突然对着肖战颈间的那一抹雪白吹了一口气。

 

 

肖战看着被门弓强行关上的门呆住了,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喉结,在打着旋儿的冷风中,王一博吹的那口气是那么温柔,酥酥麻麻的脸,这下子更麻了。

 

 

这一幕正巧被刷完缸的朱家婶子撞见,她眼见着王一博个肖战系扣子,正要打招呼,就看见王一博吹人家肖战的脖子。想起自家爷们儿的那些小动作,朱婶子仿佛半个身子泡进了酸菜缸里,冷的人动弹不得。

 

 

在东北,自来就有过清明节的老令儿,各家各户都要赶在清明节之前把存在缸里头的酸菜捞干净,先把酸白菜帮儿拍平,一个白菜帮儿片个两到三刀,码放好,等码放一小摞在按住了切丝,您要问为啥要按住了切?您看看朱大婶中指上那条疤就猜到啦,按不住的话,酸菜帮子一打滑不就跑了吗。把切好的酸菜丝攥成拳头大小的团子放到小坛子里,趁着天凉快,还能再多存些日子。

 

 

肖战这个在北京长了几年的南方孩子,压根儿没见过这场面。他跟在王一博身后出院子的时候,满院子甚至外面的胡同里的人都在忙活同一件事儿,有的人家切菜,女人们手起刀落,演绎菜刀舞曲。男人们也不闲着,提着水筲往缸里倒水,然后大半个身子探进去洗缸,把自己累的红头胀面。清明的东北仍旧算是春寒料峭,他们放下刷帚,在身上蹭干手,掏出自制的烟卷儿,掐掉烟卷儿前面的小钮钮,擦火柴,点烟。只有满足的抽上一口的时候,他们才会舒服的叹上一口气,就好像抽一口烟能攒些底气,然后趁着家里的内口子没骂人之前,叼着烟,刷好缸。

 

 

叼着烟干活其实不太好,会被烟熏的眯起一只眼睛。肖战看见了觉得好笑,熏,但舍不得扔。很多人就被这么小小一支烟折磨的痛并快乐着。比如肖战,平时他最讨厌烟气弥漫,可到了上大号的时候,肖战总喜欢等一个抽烟的人一起去厕所,这种旱厕,没有烟味的时候更熏眼睛。如果只能有一种让人又讨厌又喜欢的东西,那大概就是烟了吧。烟不是好东西,肖战知道。

 

 

旁的人家忙的热火朝天,没人留意到小哥俩,只有朱嫂子真真切切的瞧见了。老王家的小二肥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此刻他正双手擎着围脖,缓缓地展开,用极为虔诚的姿态轻轻的把围脖围在肖战的脖子上,那是他刚刚吹过气的地方。

 

 

朱嫂子极为僵硬的转回身,甚至为了控制自己不发出什么特殊的响动,紧紧的攥着袖头,深蓝色的套袖上多了几个深色的指印,那些指印只要等上一会就会慢慢干掉,可他们呢?朱婶子不知道,王一博要专注的看多久才会移开视线,她不敢过多停留,不想看也不敢想。那是怎样的眼神?朱嫂子靠着门闷闷的想,自家男人掀开红盖头的那一瞬间算不算?

 

 

街上人不算多,最引人注目的当数十字路口哪里一撮一撮的烧黑的纸灰堆,风一刮,打着旋的跟着风跑。只留下马路上一个一个烧的发黄的囫囵圈儿。似乎怕那股黑风扑过来,肖战耸起肩膀,围脖刚好能挡住嘴巴,王一博转过头看了看他,也学着他的样子耸起了肩膀,不过他要推自行车,这样耸着肩就格外别扭,所以只好缩着脖子,这样子本身就格外滑稽,把肖战逗得哈哈大笑。

 

 

等走过了十字路口,过了风头,两人又自然而然的放松下来,可十字路口不可能只有一个,等走到下一个十字路口,王一博缓缓的停下车看着肖战,肖战也看着他,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耸起了肩膀,然后像两个傻小子似的哈哈大笑。

 

 

王一博把肖战带到了一商店,买了一沓烧纸,说是一沓,其实很厚很厚的一大卷,每一张纸都有家里的写字桌那么大。王一博看了看卖烧纸的旁边那些被裁成方块的金银箔纸,听说叠一些金银锞子最适合不过了,就是那金箔纸瞅着颜色有些不咋正,看着更像是铜箔纸,要是叠出来铜锞子……王一博连忙甩甩头,铜元宝?那可太糟了。

 

 

肖战看着王一博忙活着,1分钱买上一领黄纸,再跟商店借一个纸镊子,就那么跪在一商店的门外,噹、噹、噹的打起纸来。何为打纸呢?黄表纸买到手只是单纯的一张黄表纸,这需要购买者通过打纸的方式来赋予它们另一种特殊的意义。

 

 

打纸需要一种特殊的工具,纸镊子,至于为什么这么叫,具体是哪几个字,似乎已经无从考证了。但这习俗一代一代的流传了下来,六分半粗细的铁棍,长六寸有余,底部刻着铜钱的样子,
东西平时都没人放在屋里,立在外墙根儿也没人拿。打纸的时候,先把一沓黄表纸码好,再把纸镊子先放在纸的左上角,用木方或者自制的木槌敲击铁棍上方,依照从左向右的顺序,敲一下,挪一下,再敲,再挪,以此类推,直到最上面的一张纸上布满“铜钱”的印记。

 

 

这会儿,王一博一商店的门边敲打着,只见他动作十分熟练,单膝跪地的姿势有一种别样的挺拔,有点像是天安门前的礼宾炮兵,那是肖战唯一见过的,要单膝跪地的兵种。虽然是单膝跪地,但他们顶天立地。

 

 

“想啥呢?”王一博卷好纸,肖战还在那边发呆。直镊子不用还回去,他这边刚用完就被人借走了。“快来帮我捆一下!”一截麻绳递过来,肖战呆了一下,“啊?”

 

 

“啊什么?冻傻了吗?帮我捆上啊?”王一博看呆呆的肖战觉得好笑,今天肖战怎么了?总是呆呆的,看着好像是煤烟中毒了似的。

 

 

“凉不凉啊?”肖战看着王一博,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不凉啊,这是纸,还行……”说到这王一博顿住了,他咽了一下唾沫,往肖战身边凑了凑,然后小声的说:“地上不凉,就是纸镊子有点拔手。”

 

 

说着他张开手给肖战看,“你摸摸看!冰凉!”

 

 

肖战只是默默的拽过王一博腋下夹着的纸,说道,“我帮你拿着吧。”然后低着头走开了。

 

 

王一博踹了一脚自行车架,美滋滋的推着车追了上去,“哥,你知道路吗?走的那么急。”

 

 

板油马路好骑车,王一博踩的稳,肖战坐的稳。行至前沿河乡,板油路到了尽头,自行车几乎是一下子跃到了乡间土道上,肖战觉得那一瞬间,屁股离开了后座儿,人都跟着飞起来了。吓得他哎呦一声,紧紧的抱住了王一博的腰,“雪松,慢点骑,我怕掉下去。”路上坑坑包包,说出口的话带了物理颤音,三分的害怕一下次就成了十分。

 

 

肖战不喊还好一点,他这一喊,王一博蹬的更起劲儿了。这可苦了坐在后座儿的肖战,要是有深一点的坑啊,坎啊,王一博还要歪一歪车把,杀出一条崎岖中略显平坦的路来。虽说王一博贴心的在后座上绑了一个宣腾腾的屁股垫儿,但坐着的脚上没有支撑点,不入骑的那位,到了什么颠簸的地方还能踩着脚蹬抬起屁股。这一路真是每一个坑都由肖战亲自试过了,哪种坑颠簸,哪种坑缓和,肖战都能写出500字的总结了。

 

 

好不容易骑到了后河沿儿村,不光肖战颠的难受,就连王一博都感觉到小腿肚子在抽抽了。往年的清明节他都是跟姜大明或者赵光哥借一辆自行车,一个人骑上半小时差不多就到了,今儿不一样,后座儿上多了个人。王一博头一回驮着个大活人骑了这么远,怎么说呢,以前走这一路,越走越冷,越走后背越凉。今天真是不一样,今天越骑越热乎。只有一点不太好,他出了一身汗,线衣线裤死死的绑着他,每一次抬胳膊,每一次抬腿都格外的艰辛。

王一博累的呼呼的喘气,脑袋热的开了锅似的往外冒热气,他不敢直接摘掉帽子,怕冷不丁一股凉风过来再散了汗,只好解开围巾,再把帽子往上挑了挑,稍微露出一截额头。细细的汗珠被帽子均匀的擦到了他雪白的额头上,硕大的太阳为那层薄汗度上一层金光。

 

 

肖战偷偷的锤了锤被颠的早就麻木的屁股,认真的打量着王一博,只见他单手插着腰,直着右腿,左腿偷懒。睫毛、眉毛、露出来的一点点头发,雪白的脸,全都带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这是肖战从来没有见过的王一博。不同于那个扫煤渣的黑小子,也不是那个扫面粉的雪娃娃,这次是金色的王一博。肖战后退了两步,好像往后退一退可以看得到王一博身上的光晕。

 

 

偏偏这时候王一博指着肖战说:“别退了,后面是阳沟。”他话说的急,原本就累的呼哧带喘的,出言制止肖战好像又耗费了他刚歇过来的左腿,扶着车把,一屁股坐在了后座上。明明天气将暖,偏又寒来晚春。他见肖战岔着腿站的还算稳,“屁股麻了吧?”

 

 

“你怎么知道?”肖战又锤了锤屁股。

 

 

“你是第一次来,我都来过多少回了?”王一博结下围巾,叠的方方正正的放在后座儿上。“等会你直接坐这个上面,肯定软乎。”

 

 

“还要走多久?”肖战嘴巴有些干,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不远了,往东走过两个岭,再往北一绕就到了。”王一博又换了条腿偷懒,往分岔路口指了指。“歇过来劲儿没?歇过来咱就接着走。”

 

 

过岭,挺高的坡,肖战要下来,王一博偏咬着劲儿往上蹬。正巧过来一个赶骡子车的大爷,“上哪儿啊?这是。咋下这大力气呢?”

 

 

大爷过来一喊,肖战有点不好意思,松开了手跳下车,王一博只觉得腰上一松,人也卸下劲儿来,他一泄气,自行车直接从坡上退了下来。幸好王一博腿长及时的踩住了地,要不然,连人带车准得摔跟头。

 

 

“俺俩上王家街(gai)。”

“王家街?你上谁家啊?”

“东边的老韩家,大叔认识吗?”

 

 

农村就是这样,轻易不能唠嗑,这一聊啊,没几个不认识的。什么老韩家的几姑娘嫁给了老鞠家的谁,谁年前想不开又跳井了,村东头的牛年根儿下跑丢了,等找到的时候在河套边儿上冻死了……

“上院儿的那家你得叫四叔,他家四婶子你得叫大姑……艾玛呀,这孩子看人咋这样呢?这是啥眼神儿啊?”

 

 

大叔说别的肖战都是默默的听着,直到这位大叔说四叔和大姑是两口子,肖战满脑袋的伦理官司,他有些奇怪,按理说不应该啊,这也太近亲了。

“大叔,你别多心,这是我哥,北京来的大学生,他指定是想岔劈了。”王一博扯了扯肖战的袖子,笑呵呵的对着大叔说。

 

 

“我说呢,这有啥好纳闷的,整了半天是不知道咱们这头的老令啊!咱们这屯子里吧,就这样事儿的,满屯子都是亲戚。这大姑呢,得跟人家老沈家论,人家是老沈家姑娘辈里的老大。赶上这个四叔呢,是从老韩家论的,小子辈的老四。你听着是大姑和四叔,实际上说尼,他俩没有任何(印何)滴血缘关系。我这么说你能不能明白?”

 

 

其实大叔刚说到大姑那里,肖战就明白了,就像是他和王一博,哥哥和弟弟,但是他是肖家的儿子,雪松是王家的小儿子。他们是哥俩,但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你看,说说话就走的快了,前面就是俺家了,你们去东头老韩家,俺们是西头第二家,也姓韩。你俩没事儿到屋儿,嗷~”

 

 

肖战学着王一博的语气说道:“哎~妥了大叔。”

 

 

韩大叔回头看了看肖战,“到底是大学生,学啥还挺像的。”

 

 

“姓韩的,是家里的什么亲戚?”村子里的路很平摊,可肖战说什么也不肯上车,怕王一博又拽他上车,干脆聊些家常。

 

 

“我奶奶的娘家姓韩,东头那家是六叔,是我奶奶的大侄儿,他爸和我奶奶是叔伯亲。”

 

 

“是亲戚,咱们以后就常走动。”肖战拍拍王一博的肩膀,“你看这里,多美啊!绿草刚刚冒头儿,有青草绿,有泥土香,”肖战指了指远处的高山,山顶上是还没有消融的皑皑白雪,“你看,还有雪!多美啊!到时候咱们可以再借一台自行车,一起骑车来,这样你就能省点力气……”

 

 

前面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左手提着一把长把的镰刀,右手拿着一根树杈,拖拖拉拉的走着。树杈像一个掉光毛的扫把,后面的一些土被卷起来,肖战下意识的耸起肩膀。

 

 

这时身旁的王一博突然出声,“六叔。”

 

 

肖战的话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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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小可爱们!

好久没更了,真的忙。

 

感谢等待!我会好好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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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春寒|貳拾伍-醉里渡春寒

“肖战,你这个坏种。”王一博心里涌起一股酸涩,他认真的想过,有些事瞒不住,有些话也忍不住。既然早晚会露馅,不如早一点。  

 

 

 真露馅儿了会不会被肖战轰出去,没想到那一天来的那么早。反正天寒地冻无处可去,大不了厚着脸皮赖着吧,肖战最心软了。   

 

 

每常睡梦中,肖战循着热拱过来了的模样,就像……就像大明哥家的刚生的奶娃娃。想着自己的嘴唇曾经无意中蹭过那张脸,王一博的脸突然就红透了,红色的缎子被面,红色的王一博。   

 

 

“那……雪松为什么喜欢肖战这个坏种?”肖战趁醉去碰人家的手,微微抖着的指尖在 王一博的手背上轻抚,抚过他钝钝的指甲,抚过他 指节的 褶皱,抚过他手背的青筋,抚过他雪素雪凝华的手腕。指尖被袖口挡住去路,肖战抬起眼眸,那人就那么红着脸盯着自己的手,停下手,还在看。直到王一博翻过手掌,把略小一圈的手拢在手心。   

 

 

王一博的手冷极了,为了给肖战揉腿,取豆油之前在炉子边烤了烤手心。只不过,他手心虽然是温热的,但手背依旧冷的泛着紫色的血管,尤其是手腕,冰的骇人。   

 

 

“有几个不喜欢你的,跟他们比,我算个啥。不喜欢的你,肯定是二傻子……”王一博握住肖战的手塞回被子,他没有摸过谁的手,也没有被谁这样摸过手,王一博脑海中蹦出一个小念头,沿着这双手一路向上,或许……或许可以碰一碰肖战……不论哪里。王一博不想松开手,他握着温暖的手,慢慢感受着肖战指尖的微凉,和温热的手心,“我手太凉了,把你的手也整拔凉。”王一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即便是低着头,也看得到他脸颊上是一对好看的括号。   

 

 

肖战悄悄的跟着笑,胸腔震动,牵引着王一博心里的大鼓咚咚咚的响。他的手被肖战悄悄的搂在胸前:”说不定谁都不喜欢我,也就二傻子还……”眼前这个小他六岁的人,笨拙的表达着。肖战往前凑凑,“让我离二傻子近一点,给他暖暖手。”肖战把依旧冰冷的手搂在胸前,隔着线衣冰的人一哆嗦。 

 

 

  “哎~~别整了,我手拔凉。”王一博不觉得自己冷,但冰到了肖战就不行了。王一博能感受到肖战暖暖的胸膛里是一颗砰砰砰砰跳动的心,王一博闭起眼睛感受自己的脉搏,慢慢的和肖战的心一起跳动,是不是再等一会儿,还会再暖一些,可他舍不得。   能挨冻,能受饿,能劈柴,能电焊,能打架,能抗包,能单手拔油瓶塞的王一博,舍不得。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面前躺着的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偏偏就是这个男人,把他的心搅弄的一团乱。   

 

 

王一博曾经怀疑过,他不明白为啥总想看他,大约是因为肖战太好看了。也不知道为啥想闻他,大约是因为肖战太香了。不知道自己为啥凑他近一点,大约是肖战身上有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暖意。肖战为啥要对自己这么好?王一博抿着嘴唇想,他想到自己破烂的衣裤,丢不掉的笤帚,不合脚的鞋,自己身边的一应事物都随着房子的易主而焕然一新。那句话咋说的?房子的产权过给了肖战,为啥自己不能跟着房子一起过给肖战呢?能吧?   

 

 

在王一博心里,肖战二字后面跟着很多东西,有一把粮票、有豆浆、油条、有尖椒干豆腐、有热腾腾的二米饭,有烤热的蚕蛹,柔软的围巾,散发着油墨香的字典,还有那头现在想想都流口水的白条羊,这么这么多的东西,连同肖战一起,成了个家字。肖战说,家是什么骨字演化而来,就是说房子里有头猪才叫家,那他王一博,愿意给肖战当一头小猪,世上哪有这么快乐的猪。   

 

 

其实搬进新家的前几天,王一博心里很慌,肖战表现的很依赖他,从来不拿他当外人,那张小嘴巴总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好像肖战说过的每一件话他都记得,又不能完全记得。相反他总在肖战小嘴儿叭叭叭叭叭说的时候,看着他的脸出神。因此只要想肖战说过的话,王一博最先想到的总是 那张格外漂亮的笑脸。 庙里的菩萨能捏出这样的脸么?大约是不能的,闹的最狠的那几年,菩萨也一样挨欺负。所以他怕肖战有什么事儿,就站在院子里等他。一面等,一面想,一面想,一面笑。一串串的白汽从嘴巴里汩汩而出,就像是为他的欢喜而热烈庆祝。他不敢笑的太大声,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怕看见肖战,但他更怕再也看不见肖战。   

 

 

 “为啥不说话?”肖战又去捉王一博的手,捉到嘴边呵热气,“你是不是一直站在院子里等我来着?“手温回暖,肖战双手夹着王一博的手继续搓着。  

 

 

 “外头黑,怕你摔着了。”王一博抿着的嘴唇又松开,粉色的嘴唇在暖黄的光下展现出橘粉色的牙印。“也没等多一会儿,你就回来了。”   

 

 

“还说没多久,人都冻透了……”手探进袖口,果然手臂也是冰凉的。 

 

 

肖战瘪了一下嘴,他不悦的皱着眉,最厌烦的就是有人为了他而这样那样……   

 

 

肖战总是一副哥哥的样子,事事操心,样样妥协,不管咋忙,都惦记着他。真是难得看见他这样的时候,轻轻的戳了一下肖战的脸颊,软糯的不行。就像清真寺门前的马家切糕里买的白糖馅儿凉糕,软乎乎的,咬一口,心儿都是甜的。清真寺附近是河源县回族人的聚居地,当然也有专售回族吃食的地方。马家切糕在河源远近闻名,白糖馅儿凉糕、红糖馅儿凉糕、江米切糕、豆面卷子,每一种都有它们忠实的拥趸。 

 

 

姜二明吃的嘴角都是白色的面粉,他特别显摆的当着王一博的面咬了一口,年纪还小的王一博眼尖的看见半个凉糕馋的实在不行,跑回屋 拿着爷爷象棋里的帅,换了个囫囵的白糖馅儿凉糕。   

 

 

凉糕,把蒸熟的江米锤成的面团,揪成一个圆圆的面剂子,捏成小碗儿状,放一勺白糖、白芝麻、炒熟的花生碎、青红丝拌成的馅料,然后收口搓圆,放到蒸熟的干糯米粉盘子里打一个滚儿,一直白白胖胖的白糖馅儿凉糕就做成了。  

 

 

 二明还算讲究,不但给了凉糕,还悉心的叮嘱王一博:“这里头有馅儿,你可别吃白瞎了嗷。”三十二个棋子儿,王一博一枚一枚的换,一个多月不重样儿的给。   

 

 

太久了,他忘了白糖馅儿凉糕什么味儿。他突然俯下身,凑到肖战嘴角,飞快的,飞快的亲了一口。他不敢喘气,怕自己的嘴巴会不好闻,怕肖战突然就睁开眼。   

 

 

他慌忙的抽回收,跑到门旁去关灯。肖战睁开眼,在一片漆黑里喃喃的说了句:“雪松,我口渴……” 

 

 

  很少碰酒的肖战醉了,醉酒的时候一个人亲了他。  一句口渴,一杯温水递到眼前,王一博就是这样,为了自己的一句话,要多做好多好多事。   

 

 

今夜月明,王一博很上道的在关灯之后拉开了窗帘,口中嘟囔着什么钻进被窝。原本合眼眯瞪着的肖战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也不管王一博正在叠棉衣,长臂一捞,把棉袄甩在炕的另一头,”你刚才嘟哝的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王一博:“没说……“   

 

 

肖战:“快说呀~”   

 

 

王一博:“不管明月几时有,今夜指定有。”   

 

 

“哈哈哈哈哈……合着教你一首词,您老就会半句。”

 

 

肖战笑到打滚,等他笑够了,凑到王一博身边,小声的说了一句:”没关系呀!王一博同学,咱们来日方长!”

 

 

这话肖战以前说过,王一博记得,当然,他更知道来日方长的意思。他深刻的记着那一天,王一博把“深谙”,读成了深音。肖战不但没有笑话他,还手把手的教他查字典递。肖战快速翻阅字典的声音令王一博振奋,厚墩墩的一本书,浅灰色的硬纸壳皮儿,宝蓝色的书脊,薄薄的纸张,积累成厚厚的一本书。也就是那天,肖战说:“没关系,王一博,咱们来日方长。”  

 

 

 王一博表面上听着肖战讲生字,实则脑子里全是怎么才能与肖战来日方长。一时间那么多念头迸出,指腹突然一阵刺痛,平素最有教养的人亮出尖尖的犬齿,松开那一瞬间,王一博感到的不是疼痛,而是指腹一胀一胀的。  

 

 

 “怎么不说话?又在想什么呢?王雪松,你怎么那么爱走神呐。”  

 

 

 “困了么?”肖战忍不住想碰碰他的胳膊,王一博本来就在养伤,刚才又为了扶自己拆掉了红绳。  

 

 

 “不困。”   

 

 

“疼么?”即便是有大月亮,隔着被子,肖战什么也看不出来。   

 

 

“麻酥酥的!不疼。”王一博捏捏指腹。   

 

 

“怎么会麻呢?这都养多少天了。”

 

 

 

 “奥,胳膊一点不疼了,明天就能拆线了。“   

 

 

“那你说哪儿麻啊?”肖战本来就醉了,喝醉了的他格外爱说话,手上更是不老实的在王一博的被子上拍拍捏捏的。喝醉的他说每一句话都是笑眯眯的,乖的了不得。  

 

 

 “手指头啊!”王一博抓肖战的手,“你咬我一下,我也咬你一下。”   

 

 

肖战原本还往回挣,也不挣了,咬一口而已,没什么。怎料手指递到人家嘴巴边上,王一博不咬,反而捏着他的手放到嘴边问肖战:“晚上喝了多少酒?”

 

 

   “好像是二两半吧。”说到这里肖战来了兴致,“你知道我今天在哪儿吃的吗?我今天在县委食堂吃的。”   

 

 

“不是说去开会么?咋开会还管饭呐?”搓搓手指,一直拱在嘴边,王一博舍不得咬,用嘴唇去夹。  

 

 

 “新来的县委书记是我父亲的熟人,我也没想到有这样的缘分。”  

 

 

 “什么?”王一博激动得差一点原地蹦起来,“县委书记搁过去不就是县太爷么!你咋这厉害?”   

 

 

“哪儿跟哪儿啊,还县太爷……真有你的。”想来真的特别巧,要不是评先进认识了张彩莲,要不是去了团市委,丝绸厂技术员也不肯能去县委开会。话说回来,丝巾销路好源于设计的还算可以,重新拿起画笔,得益于电影《天书奇谈》。那么……肖战舔舔嘴唇,漆黑的影院里,也是王一博陪在自己的身边。  

 

 

 “雪松……"   "嗯?”   “溜肉段真好吃,白菜肉丸子汤也好吃,肉丸子是炸过的,跟白菜一起炖,那油花啊,一朵一朵的飘上来,真香啊。对了,汤里头有细细的粉条。还有一种吃的,我以前没吃过,就是用豆皮……哦,干豆腐,卷的肉馅儿,里面大概是放了很多淀粉,切成一片一片的摆成一朵花。”   

 

 

王一博听得吞口水,“还有啥菜?再给说说。”  

 

 

 “还有一个姜丝炒肉,味道有点怪,我不怎么喜欢。嗯……还有个芹菜炒粉条,芹菜梗特别少,粉条特别多,里头有一点点肉末和蒜末,好像是放了酱油,油汪汪的一盘,挺香的。对了,那道菜还有个有意思的名儿,叫蚂蚁上树……哈哈哈哈“   

 

 

“饭店炒的菜和家里炒的不一样吧?”王一博再吞口水。   

 

 

“饭店舍得用油,肯定不一样。还有一道叫汆白肉,底下是酸菜丝,上头摆了一层白花花的五花肉片,还有一层血肠。你吃过血肠没?”   “吃过,得蘸蒜酱吃,老香了。”  

 

 

 “血肠外头有一层皮儿,像胶皮圈儿似的箍在那,怪有意思的,血肠是面的,比鸭血软,那个圈儿还有点硬,咬不动。五花肉挺好吃的,看着挺肥的,其实一点都不腻人,里头的肥油都被酸菜吸走了。”   

 

 

“五花肉也能靠油,煸出来的‘油滋啦’也香,脆的。”被馋的不行的王一博还不忘了跟两句。   

 

 

“刘叔儿说,五花肉必须得是带皮儿的,提前喂好料,在大锅里烀到八成熟,然后放到外头的大缸里冻上,那味道香的挺老远的狗都馋的嗷嗷叫。酸菜就用烀肉的汤炖,等炖差不多了,再趁冻切肉片而,切成薄薄的肉片码放齐,跟血肠一起咕嘟。那味道,跟炖羊肉还有点不一样。都给你说馋了吧?哈哈哈哈”   

 

 

“馋了。”   

 

 

“咱们不是还留了两条羊肉么?等礼拜天,咱俩就用师母给咱们的酸菜做一顿涮肉吧?说的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行,听你的。”不知不觉,王一博已经把肖战的手藏进自己的被窝,两个被窝,太远了。   

 

 

“我头晕,但我不困。”肖战敲敲头,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架竹排,在离岸与靠岸之间漂泊,好在有一根绳在牵引着他,抵抗着或涨或退的醉意。“还好有你拽着我,要不然,我真就飘走了。”   

 

 

“赞哥,你……你说喜欢不是坏事。”   

 

 

“对。”  

 

 

 “那你……?你能喜欢我么?”  

 

 

 “醉鬼说的话都不算话……”肖战又一次凑到王一博枕畔,“我到现在才明白,雪松就是我的岸啊!没有你,我得四处飘着……飘着……”   

 

 

不知谁家的金鸡唱亮了天儿,王一博动动酸麻的手臂,肖战依旧睡得很沉。王一博没有像往常一样收拾上学,而是熬了一点玉米糊,一块大饼子从中切开,放在炉箅子上烤热乎,一小碟咸菜丝,一块红方。  

 

 

 王一博起身,相当于暖炉撤了,肖战滚了两滚,悄么声的起来了。王一博切咸菜丝,肖战就在门边,等王一博放下刀,他才敢言声。

 

 

“放两滴香油吧。”   

 

 

 

“嗯?”王一博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肖战的脸上还挂着困意,披着粉色的鸳鸯戏水的门帘,脸上两道曲里拐弯的深褶。“醒啦?喝点水。”   

 

 

壶里的水一直温着,留着肖战早起喝水、洗漱。一杯喝干,肖战又自己倒了一杯,吨吨吨的干掉,嘴里还发出长长的喟叹。  

 

 

 “这么香?”在一起生活久了,肖战渐渐地喜欢上了玉米糊糊,做好玉米糊糊非常考验手艺,水要够,苞米面要掌握好量,搅动的要快,只有这样,玉米糊糊才能又稠又香。那要是干了加水,稀了加面,有多大的锅也是不够用的了。   

 

 

 

喝糊糊也有讲究,要么,向王一博那样吸溜着喝,转着圈,吸溜最上面那一层,因为都是最上面那一层凉的快。要么,就像肖战似的,撇着喝,当然撇的也是最上面一层。   

 

 

“好甜啊~你给我加糖了?”肖战头一回喝加糖的玉米糊糊,有点好喝,忍不住想多喝。   

 

 

 

“还不是你,昨晚上一直说自己要喝糊糊粥,要放好多糖。”王一博一脸严肃的回答,嘴角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意。   

 

 

“乱说,我可没说过。我告诉你,昨晚上说过什么我记得一清二楚。”糊糊好喝归好喝,但是不是自己说的,坚决不承认。   

 

 

 

“那你说,你都说过啥?”夹一根咸菜丝给肖战,王一博饶有趣味的问。   

 

 

 

“我说我要吃酸菜羊肉锅……”   

 

 

“还有呢?”   

 

 

“还有溜肉段好吃、蚂蚁上树也好吃……”   

 

 

“还有。”   

 

 

“对,还有”肖战有些不好意思的把碗底刮干净,慌乱抹抹嘴,要跑。   

 

 

 

“肖战……”王一博那股劲儿又上来了,抿着嘴唇非要问个是非黑白,大有肖战不说就不让他走的架势。 

 

 

  “我说我说,你先松开吧。”肖战挣了挣,哪里挣的开。“有些话怎么能明说呢,何况这也不是能明说的事儿啊。”  

 

 

 “说。”看王一博一脸的狠意,知道他这是委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咬人呢。   

 

 

“说我对你也……喜欢。”肖战舔舔嘴唇,为什么一说真话反倒嘴干。   

 

 

王一博悬了一早上的心就此落地,他像个小媳妇似的松开手,肖战滋溜一下就给溜了,看着还在晃动的门帘,王一博跌坐在椅子上,喜忧参半。